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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章 老家伙

大剑 九指书魔 8292 2021-08-02 20:47

  

  【无弹窗.】

  蹄声如煮

  穿林道上尘烟滚滚连霞

  阿遥被绑在马上绑法有些奇特:一条绳索将她从马颈上圈下來的手臂绑紧另一条绳索在马腹下横穿将她的两脚连绑在一起这样的绑法让她只能平背趴在马上仿佛一具叠加在马鞍上的肉鞍

  她头上的簪钗已不知何时颠脱掉落披散开來的头发和马鬃混在一起向后飘抖着一如迎风而进的火焰同在风中飞展的衣裙好像给这匹马添上了一对洁白的翅膀

  此时她却看不到自己的头发也看不到自己飘展如翼的长裙只看得到马颈左侧的地面那似乎已不再是地面而是沙石、泥土、青草、辙痕等所有的一切被夯实、拉长、粗磨之后形成的、斑驳的色线与它们相比那近在眼侧的、在奔跑中不住颤动着的、细毛棕红的马颈反而安静得像一块地毯

  这种感觉很是熟悉她想就像自己被那老尼提着在竹林中飞速奔走的时刻

  那之前自己怕姬野平和大伙商量不成天亮也不会放了自己因此趁人都往西港汇聚的档口逃出來连灯笼也不敢打东一头西一头地撞因路径不熟过了好半天也沒摸到湖边走着走着听到有男子呼喊声音当是自己行踪被发现了吓得赶忙往林深处扎不料脚下踩得枝叶响竟在竹林中又惊起一个人來那人一出手便将自己点了穴道扣住狂奔起來

  那呼喊的男子听到声音从侧面追來服色隐约是一个老和尚可他心急之间绊了个跟斗就此落后当时自己只觉耳边呼啸风生、眼前黑花卷绿浑不知是被妖摄了去还是被魔拿了去闭了眼睛听天由命直到沒了风声也沒了喊声一切平静下來睁开眼才发现此身已在一个小庐的后窗下了那时听前院有人说话其中就有方枕诺和他说话的是一个姑娘声音懒懒的捉自己的人侧耳听着他们谈话眉头轻轻地蹙起丝丝幽光从院墙边的竹叶上反射过來照在她脸上自己这才发现原來她是一个半老的尼姑不知为何她的眼泡微微地丰肿脸上有干掉的泪痕甚至腮侧还有一块抹横的鼻涕

  鞍头铁过梁随着马背一颠一抖不住地向小腹顶來仿佛一只拳头在作规律性的捶击阿遥在钝痛中回神就看到地面高速后逝的色线中有另一匹马的蹄肚在同步向前

  夹在马肚子上的是一条熟悉的腿比被人提在手中奔行的感觉还熟悉印象中这条腿总是和姬野平的腿出现在一起又总是让出半个步位站定的时候天青色的长衫下摆罩着它走动的时候步伐又总是那么舒、那么稳那是一双与岛上其它武士们截然不同的、充满矛盾色彩的腿它似乎毫无特别却总能在动静之间流透出一股别样的气质令它的主人在不显山露水的情况下鹤立鸡群

  现在它依然是原來的模样可是相信再过不久它就会换上红裤套上官靴以与往日毫无二致的稳健步伐行走在宫墙碧瓦之下华廊玉阶之间了

  阿遥只觉喉头一酸胃液标出來被风打弯在马后沥出一道飘忽的长线

  眼前就此黑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干事过來松开绳子把她薅下马來拖到树边扔下

  阿遥晕晕地抬起脸天地间仍是黑黑的像失去了一切色彩眼前弯刀密竖满地森森雪亮

  道旁有马匹零散低头啃嚼着刀锋她定了定神才反应过來那只是被月光砺亮的草叶不远处淅淅水声里几条背影围在树边叉着腿她急忙移开眼去忽然就看到了坐在草窠里那个怪脱脱的胖大女人这女人两臂倒剪竟然光着膀子一身肥颤颤的奶白肉披着枝痕叶影仿佛正融吸吞纳着月色旁边不远不近的还坐着几个尼姑和尚

  想到自己被方枕诺扒开衣服的事她心中顿时抽了一下但是看那胖女人却又不像是遭受了暴行的样子她的表情平静沒有任何的羞涩和不自在两颗大眼左右瞧看着不时又瞄一眼旁边马上的被卧卷

  她很冷吧……这样想的同时阿遥浑身一抖这才意识到秋凉透骨自己身上多处都湿着正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这时刚才的干事牵着几匹空马回來将那几名尼姑和尚依次提起一个一个安在马上绑好重新连成一串轮到那胖女人时由于沉重难抬又叫來了两个人骂骂咧咧地总算弄了上去跟着把那卷被卧也换了马

  阿遥也被重新绑在马上前缰拴在这小串俘虏的队尾

  战马这样背着她似乎也很不舒服踏踏地抬了抬蹄子甩了甩尾巴轻轻前踱和另一匹马相互啃痒

  阿遥无力抬头再看些什么却隐约感觉到旁边这匹马好像有什么不对仔细看时马上横担着的那卷被卧里仿佛驴打滚边缘挤出的豆馅般微露出半颗脑袋和一绺头发

  被里面还裹着一个人吗

  陡然间她惊直了眼睛那人随发丝垂下的还有一段细红绳绳头末端一个淡白色的小口袋轻轻摇动着

  那那不是自己亲手缝制的

  “大哥是大哥”两人近在咫尺至多不过一臂的距离她睁大了眼睛想要呼喊却半个字也喊不出來这时曾仕权和方枕诺一前一后地走近曾仕权逐一查看火黎孤温、索南嘉措、三明妃几人腕上的精钢镣铐方枕诺道:“掌爷太谨慎了罢”曾仕权道:“这几位是什么人物一旦挣脱可不是玩儿的”说话间正走到张十三娘近前伸手在她左乳上揪住一扯**松弹回去发出“啪”地一响跟着回看方枕诺笑道:“等到了地方这只肥鹅就犒劳你了”

  方枕诺知他担心督公责罚担心得要死这会儿还说笑话并非实有闲情而是在掩饰内心的不安给手下人看罢了微笑着沒去接这个茬儿眼光落向后面那卷被卧时却沉了一下讶然道:“咦这不是侯爷什么时候薨的”曾仕权道:“还有口气儿呢只不过能否撑到庐山就难说了侯爷福大命大我也只能替他念佛了”

  “阿弥陀佛”随着一声佛号小山上人和陆荒桥走了过來

  曾仕权一笑:“瞧瞧我正要念你倒替我念了”

  小山上人略陪了一笑眼往被卧卷上领去脸色又忧沉下來道:“掌爷咱们要按您说的速度赶路只恐侯爷这身子顶对不住啊万一有个闪失您看是否会让督公在皇上面前不好交待呢”曾仕权笑道:“哎呀这趟承蒙两位鼎力相助小权和侯爷才得以脱离虎口这一场乱乱哄哄的还真沒有个机会好好道一声谢呢”小山上人连忙摆手只见曾仕权笑着又道:“你们佛门讲究因果在我看來呢其实结果倒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上人和陆老剑客对朝廷这份心哪只要有了这份心督公和皇上必然是要另眼相待的”

  小山上人和陆荒桥交换一下眼色都懂了他这话的意思若顺这茬儿再说下去便显着自己二人是担心常思豪一死之后无处领功了待要换套说辞却听方枕诺笑起來道:“两位前辈对他也不必如此上心其实他这侯爷么我看也就是挂个虚名皇上收拢重用无非是利用他的身份來对付聚豪阁罢了如今聚豪阁破溃在即他早晚也是个兔死狗烹的命倒不如这会儿清清净净地去了还能落得个为国捐躯的名儿呢”

  曾仕权无声而笑看他的眼神里多出些许赏识的意味皇上居于深宫难得一见但从行为做法上总能揣摩出一点上意就已有的情况來分析方枕诺所言确是大体不差的自己在京掌握各处动态猜得出來不奇这小书生远在江南还能洞若观火那就很难得了心里这样想着脚下迈步继续检视马匹的饮食转了一圈看差不多正准备要启程后面道上马蹄声响安思惕带着个小厮骑着两匹马追了上來

  后路上并不见大车的踪影显然已落得远远曾仕权明白这位“小祖宗”是怕自己一伙抢先抵达到督公面前说他的坏话因此才弃了大车换马匆忙跟上瞧着那张挂满汗痕的小脸儿他暗自冷笑的同时忽又想起一件事來心头不由一动凝了凝神忙跑去吩咐人给常思豪喂水换药重新包扎

  这边小山上人和陆荒桥呆眼看着都有些莫名其妙还是小山上人先反应过來冲方枕诺微微一笑:“还是方军师了得老衲佩服之至”

  “哦”方枕诺笑着拱了拱手:“枕诺愚顽对上人的禅机妙语倒很是费解呢”

  小山上人缓缓走近两步转过身和他并立在一起同望着那边忙乱的景象低笑道:“方军师二字可造一浮屠论说起來老衲却也要甘拜下风了”

  方枕诺看上去有些困惑瞧着他略笑了一笑摇摇头转身踱开

  陆荒桥见他背影稍远便凑近來问道:“上人你们这打的什么哑谜”小山上人知道老伙计一时懵住了便把声音压低了些:“你想想他刚才为何要提‘身份’二字”

  经这一点陆荒桥也便立刻反应过來:常思豪到京之所以会被百剑盟看重原是因他这身份特殊在皇上和郭督公面前又何尝不是如今的百剑盟和秦家似二实一秦绝响的风头实力愈发强劲等聚豪阁的事情一完天下也就只剩这一颗瘤那时候这常黑子便又可以当做另一把刀了此人搁在朝廷那些官员堆里算得上是头脑简单摆布起來也更容易从入京到现在一切只怕都在皇上和郭督公的料控之下用处远大于威胁若是真弄死了他打乱皇上和督公的布署倒不好了曾仕权之所以着起急來多半也是从身份二字上想到了这些当下点头道:“原來如此那咱们……”还要往下说时见小山上人脸上保持着微笑手在底下轻轻一摆登时心中会意不再言语

  那厢看着常思豪已经换药重新包扎完毕曾仕权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头來扫望一圈忽然含疑带愣地问手下:“安思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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