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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章 佛子

大剑 九指书魔 10474 2021-08-02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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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思豪待要说话只见方枕诺淡定前望说道:“不是针对咱们”常思豪顺他眼光瞧去就见左前方另一条水道里静静停靠着一艘大船山风将黄叶从左崖高处树隙间扫下扬扬洒洒在那船周边散落不时闪映出夕阳金彩柔暖通透分外动人

  渐行渐近只见那艘船的舷梯下站了几名僧侣另有一部分挤在船栏处张看身上僧衣都带有白色条纹一批聚豪阁的红衣武士各执刀剑堵在栈桥中段正和僧人们对峙见奇相元珠号缓缓停下方枕诺站在船头一时都喊叫起來:“是军师军师回來了”

  方枕诺问道:“怎么回事”

  栈桥上一头目样人答道:“回军师这船上载了不少西藏和尚说是受阁主之邀來参加什么会谈刚才我们报到郎总爷那里郎总爷说根本沒有的事过來一问这帮人又大放厥词说什么……”方枕诺截口道:“郎星克呢”那头目答道:“郎总爷让我们在此拦守自去上报阁主了还沒回來”方枕诺和常思豪低低说了几句话一摆手有人横搭梯板将他迎下常思豪和他原來带的那些武士也都跟下來立在栈桥之上只有张十三娘等守船不离

  方枕诺侧身跟那头目低声交待:“你且往山后迎一迎和大家说明情况若遇阁主下來一定要先挡回待我这厢安排妥当再过去商量大事”那人点头分人群飞也似向港内去了方枕诺不慌不忙來到那些西藏僧人近前笑着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众僧脸色立刻缓和了不少交谈片刻僧人侧身让开道路一人引他上船常思豪暗想:“他竟然还会说藏语这人中骄子的绰号果然沒叫屈了”

  方枕诺到得甲板之上原來手扒船栏往下看的僧人们都回过身來以审视的眼光瞄着这年轻书生

  那引路僧人独自进到舱中报信过不多时便有僧人打着四面法旗走出來那法旗上面图形各异都是双身形象的金刚多头多臂面目狰狞跟着又有八名雪衣藏僧从舱口鱼贯而出看身材面容却是四高四矮、四男四女八人捉对分列两旁在法旗下站定紧跟着后面步音嗵嗵作响低头弓腰钻出一个壮大和尚

  这大和尚身上只穿薄薄一层白披长衣赤着脚两肘皆露颈下、腕间、踝骨上挂满一串串宝石璎珞红白黄绿五彩缤纷出得舱口站直了身躯头顶几乎与船楼等高登时在船头甲板上挡出一片阴影但见他颧骨和下巴尖像三只小拳头般往外支棱着把眼睛和嘴唇都挤得像山石间的小缝下颌勾处饱满筋强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两只脚跟侧着长在了脸上站定时眼睛向前略扫两只眸子青森森的仿佛日出未高时的天光又有一人从背后跟出手里抱着把银杆金葫芦顶三层流苏黄罗伞盖“蓬”地撑开來斜斜打在他头顶

  方枕诺听引路僧介绍已毕知道这便是丹增赤烈了当下拱手一笑用藏语说道:“上师吉祥聚豪阁军师方枕诺这厢顶礼”

  丹增赤烈向前阔行半步翻起鼻孔用汉语喝道:“千里迢迢请了人來又拒而不纳横刀逼剑弓弩压头是何道理”这半步迈出时踩得船板嘎吱一响衣袍带起落叶在他一对赤足下翻流起旋好似金叶莲台一般那喝声更是八方回荡如一条无形气龙旋转腾跃震得崖间楼顶的阁众武士脸色骤变

  方枕诺一笑:“咱们要谈的事情大属机密底下人不晓内情多有怠慢赤烈上师智识高深威德胜海想來也不会和这些凡夫俗子计较”

  丹增赤烈微拢目光上下重又打量一二道:“你是聚豪阁的军师脑子倒也很快”方枕诺笑道:“上师夸奖久闻上师乃当今驻世大德今日一见果然佛法精深名不虚传”丹增赤烈道:“哦这才不过三言两语你又怎瞧出我佛法精深了”方枕诺笑道:“枕诺年幼居高人多不服上师一见之下却不以皮相年齿见轻岂非深得我佛‘凡有所相皆是虚妄’妙语之真谛”

  丹增赤烈二目中青光一闪:“好好我相人相众生相相本无相经虽云‘相’实意却在让人不可以相着相本尊修法多年自不会有常人俗见你能知我心那也是宿慧根深很难得了”

  方枕诺哈哈一笑客气几句恭请众僧下船

  法旗开道弟子相随丹增赤烈和方枕诺走下舷梯背后黄罗伞一打倒像是天子出行一般常思豪随着阁众武士往栈桥两边一让目视队伍从中而过眼瞧那四面法旗其它三面所绣金刚都是站姿唯有一个绣的是坐姿蓝肤颇为熟悉往旗下看时果然走的便是丹巴桑顿身边跟着他的光头小明妃这二人身带威仪目不斜视因此并沒瞧见常思豪常思豪却看个闷真见那明妃光头白颈脸上涂蓝脑门上画了只眼睛身材上怎么看怎么像荆零雨可是小雨向來活泼这明妃面无表情一副死气沉沉样子却又与之大相径庭有心打个招呼可是之前得了方枕诺的叮嘱不便造次打个恍惚间队伍已行过去了

  上得岸來方枕诺让人安排饮食引众僧到迎宾馆安歇丹增赤烈道:“本尊既然到了何不就请阁主出來相见”方枕诺笑道:“今日天色已晚……”却听一片步音急响侧头看时脸色登时微凝

  岸头地势坡缓常思豪远隔人后还在栈桥上搭眼前望前面光头滚滚法旗抖风很是挡眼只见斜对面裂山小道上前护后拥下來一批人为首男子身亭极为高壮血红脸膛鸮眉龙眼腰肩挺阔浑身上下一团英武雄悍里面掩襟衫子高领齐颌右肱间一道黑纱束臂上面别了一点红大踏步走來之时裹着股子劲风带得肩头红麾飘摇好像翻起一卷火这人在行走中往前一扫登时面露喜色紧走几步大声问道:“兄弟你回來了”

  常思豪心想:“这人怎么跟丹增赤烈称兄道弟”忽然明白他喊的是方枕诺只是这位方军师个子相对稍矮被僧众法旗挡得瞧不见了所以看上去像是对赤烈上师喊的又自纳闷:“他唤方枕诺为兄弟莫不就是姬野平可枪圣姬向荣早就死了他胳膊上这隔辈人的孝又是给谁带的若他不是姬野平那又是谁呢”

  那红脸汉子停了步道:“可找见了大哥沒有”

  方枕诺扫见郎星克站在他身后随从中自己刚才派出那头目也在正自指其嘴冲这边摆手心里便明白了当下哈哈一笑:“那些且不忙说阁主咱们的西藏贵客到了來我给你介绍介绍”贴近去拉他胳膊转过身來引手笑道:“这位便是白教的丹增赤烈上师上师这位便是我们的阁主了”

  姬野平侧身瞧着丹增赤烈丹增赤烈也复瞧他二人谁也不言语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问候方枕诺手上给劲姬野平眉心稍紧昂着下颌道:“上师个子不小么”丹增赤烈肚腹一腆:“阁主很年轻啊”常思豪虽在远处看不太真却也瞧得出來两人是如何话不投机这在一定程度上倒证实了方枕诺的说法只见法旗下四大金刚脚步错动缓缓前拥姬野平带來的随从们也都纷纷前挤令场面顿生不祥之气方枕诺笑道:“阁主上师一路舟船劳顿属下这便安排下去为上师接风洗尘待得休息一晚明日双方再行详谈如何”姬野平目光冷冷地道:“那又何必我已在寨内设茶上师请移步上山吧”

  丹增赤烈当仁不让与姬野平并肩上了小道方枕诺似感意外怔忡的神色却一闪即逝换作笑容跟上白教四大金刚及其明妃等排成一列跟在丹增赤烈后面与聚豪阁人并行常思豪由船上下來的聚豪武士陪着跟在最后过不一会儿郎星克慢慢坠了下來冲他一笑点了点头常思豪和他不认识料想他是受了方枕诺的指示而來心里也不在意

  略行了一程山壁稍开前面两个白色岩石垒就的巨堡如蟹钳般交错横在山间把道路逼成一个拉长的之字台阶尽头铁壁拦横中设一门犹如之字上面那一点门额上巨匾大书三字:狮子口从底下抬头仰望两厢堡头里旗角巍峨红衣当风刀枪剑戟竖如麻林堡垒四周被竹木遮掩如托好一座绿里云城

  有人吱呀呀把山门摇开众人进得关來堡内地面顺山势斜起迎面是一布满小窗的碉楼青条石铺成的环形台阶绕楼而过上來后视野忽然开朗眼前是青砖砸就的一片空场广平如镜方圆百丈有余四周城牙子边上滚木擂石堆满木架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更有小队往來逡巡守卫森严

  穿过这座堡继续上行道路开始盘山而绕常思豪边走边往下看只见周围山肩、崖岬、林隙间建有不少半圆或弧形的平台旗幡簇簇显然都是武装据点岛外靠水边一些藏小船的暗港在此已经清晰可见远处蓝蓝的湖面上烟水蒸霞千帆相竞被夕阳一照好像在天空里航行一般

  绕过几道弯山势缓缓而降可见一大片低谷谷底处炊烟袅袅飞升房屋林次栉比俨然是个大镇子周遭山脉峰峦叠障丛丛如壁覆满青竹倒好像天然的城垣一般众人下至谷底在街道中穿行居民们见队伍里有不少外族和尚都觉新鲜几个骑着烧火棍当马的小孩瞧见方枕诺便停止了打闹朝这边跑來其中一个问道:“小方哥你找到长孙哥哥了沒有”方枕诺行走中在他头上摸了一把笑道:“天黑了还玩儿呢回去吃饭吧”那小孩拖着棍子一边跟行一边道:“我还不饿”方枕诺一笑:“你长孙哥说什么來着都不记着啦”那小孩子嘟了嘴道:“记得”方枕诺笑道:“那还不回去”那孩子低了头一摆棍子骑着一颠一颠回到伙伴中和几个小孩一起唱起儿歌向巷内散去

  他们唱的歌词十分简白像什么“男儿汉志要高青史之内把名标青史标上名和姓不枉人间走一遭”什么“男儿郎慨而慷手提红缨保家乡家乡父老把我育我护家乡理应当”还有什么“男儿生來是英雄懒懒散散却不成按时吃饭勤洗手莫让母亲费叮咛”内容琐碎有趣常思豪身边的聚豪武士们越听却脸色越苦原來这些歌词都是当初长孙笑迟编了教给孩子们的想到他避世而去如今既不想标名青史也不再保家卫国这一班孩子还在传唱歌词铸造新梦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此时队伍沿街北折天色渐暗房屋渐疏似乎來到城镇的边缘地带拐过一片竹林石路向上斜延入院一片依山巨阁呈现在眼前:上层黑琉璃四出水重檐殿顶角戟支天底下九尺半花岗石基须弥座托殿窗前二十根红柱垂廊、十八盏金灯照眼瓦当肃穆檐铁沉风楼腰正中央竖一大匾上面蓝底金字写的是“豪聚天英”正门红漆透血合闭森严一条宽长青砖甬道自须弥座阶下延出外与石路相连两边耳房贴墙飞檐蟹抱伏掩于竹影之间

  常思豪跟在众人后面进院觉这巨阁规制雄阔气势刚健远比百剑盟总坛威武得多正东瞧西看时忽见阁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三个人來

  这三人中右首边是个黑瘦精干的老者另外还有一僧一道僧人头脑肥大老道鼻头亮红常思豪看见他俩当时心中一怔暗想:“燕凌云在这不稀奇小山上人和陆道长怎么來了”只见小山上人眼望丹增赤烈当先下阶向前走了几步摇起大头拢须笑道:“一别多年赤烈上师精健如昔真是可喜可赞”

  丹增赤烈表情也有些意外与他相距丈许处站定说道:“上人在这里这可巧得很呐”

  小山上人笑道:“万事皆随缘生灭岂有巧合”

  缘起性空是佛门第一要义说的是万事皆由业力转化、因果合成并无赶巧之事小山上人这话一來是说对方于佛法参悟欠佳二來又对自己的“來意非空”做出了暗示丹增赤烈听了把眉毛往两下一分乜斜着眼道:“上人也是受邀而來参加会谈的么”

  小山上人明白:如果答是那便等同于承认了自己是政治和尚和他并无不同若说不是也至少承认了知道五方会谈存在出家人耳目不清不净沾惹尘凡仍然算不得什么高僧看來时隔多年这赤烈上师依然精明老道半点也不吃亏当下合十一笑:“心灯照彻天堂路法螺震破地狱门四大合身终不异树在山间水在云”

  话音刚落只听东耳房上有人道:“好一个树在山间水在云”人影晃动一人落下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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