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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 双套

大剑 九指书魔 5217 2021-08-02 20:47

  

  那死人从棺中一跃而出,抢过來将常思豪拢在怀里,摇晃道:“你怎么样,”

  常思豪头如布偶,摆來摆去毫无反应,死人向胖子招呼道:“错了,错了,快拿解药來,”

  胖子呆住,问:“咋个错老,他不是小京失药,”

  死人急道:“他哪是萧今拾月,他是小常,”

  胖子“啊哟”一声,把手中剑往地上一插,赶忙往怀里便掏,他手忙脚乱,怀里东西又多,登时小飞刀、小叉子、小药瓶、小铁弹、各式各样东西吡里啪啦都落了出來,急得一抖手,蹲下胖大身子寻找,他那八字眉兄弟也混乱了,抓耳挠腮道:“这……这怎说的,”胖子骂道:“你木鸡个啥子,还不同來找起,”

  两人忙活好半天才找对了解药给常思豪灌下,又端來椅子扶他坐定,替他拔了箭头挤血裹伤,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常思豪慢慢缓醒过來,眼中也有了焦点,侧目一看,只见棺中坐起那死人正蹲在自己膝边,头上高挽平安髻,发丝如雪,脑后斜插三支小金钗,额上横勒一道黑绒珍珠头带,眉毛抹重,眼圈涂深,颧骨上揉了两团腮红,看上去便像个老媒婆的打扮,颌下却有一部黑中夹白的胡须,他刚从昏迷中醒來,看到这情景,登时产生出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两眼有些发直,

  那死人把头上钗饰一抹,道:“兄弟,认不出了,是我啊,”

  “陈大哥,”常思豪顿感崩溃:“你怎么这副打扮,”

  陈胜一道:“嗨,这就别提了,”忽见他喉头跳动,赶忙扶正身子帮他拍打后背,常思豪哇哇吐了一地,那胖子和八字眉张罗着弄來热水替他擦脸嗽口,一顿忙活,毒素排出,常思豪擦擦嘴角,眼神又清亮了许多,问:“这两位是,”陈胜一道:“这便是你的两位姑夫,唐墨显和唐墨恩,”常思豪赶忙施礼,可是两肩带伤,胳膊都有些抬不起來,唐氏兄弟大感过意不去,常思豪瞧瞧陈胜一这身行头,又瞧瞧这灵棚,不解地问:“大哥,你这是怎么回事,干嘛装成死人,”

  陈胜一摇头苦笑,原來他到川中之后,便先找到了九里飞花寨,秦美云、秦彩扬和唐门兄弟都很热情,说起去年秦家的惨事,二姐妹不免又抱头痛哭了一回,再问之下,秦梦欢却沒來过,二姐妹也大生埋怨,毕竟这里有两位娘家人在,四妹入蜀这么久,居然不來看看,实在不近人情,当下撒出人马去找,前前后后跑了一个多月,终于在盐亭一间客栈里,找到了病倒的秦梦欢,这才把她接回唐门,秦美云和秦彩扬都知道妹子这份心结,给她慢慢调理身体,一直挽留款待至今,其间撒出人去打探,燕临渊入蜀之事武林中无人知晓,反倒是前些天突然打听到萧今拾月入川的消息,

  说到这,陈胜一脸上透出深深的忧意:“萧府与唐门的夙隙太深,萧今拾月在试剑大会上横扫天下之后,如今又潜心修炼四载,想必剑道已然大成,入川沒有别的事,必是要找唐门寻仇,”

  唐墨恩皱着八字眉低下头去:“唉,说來惭愧咧紧,我们两个不济事,下面小夕、小男两个女娃子不顶事,唐根也小,奶奶岁寿又高,唐门旧威虽在,却是个名存实亡,这次听说小京失药入川,我们倒沒得啥讲,拼个死就是喽,可是奶奶她老人家近百高龄,若是不能得个善终,我们岂非百死莫黩焉,因此个才让娃儿女子们磨着老人去城里游逛闲耍,我们在寨中坚壁清野,把百叶居、无路林、蹙眉桥、烂肠岗等处设好埋伏,准备以机关地利取胜,”

  他说话川音极重,说萧今拾月,便是念作“小京失药”,常思豪只是略感不适,也都能听得明白,

  唐墨显扶着大肚子笑道:“最后一关便是这灵棚噻,倘若我们全部失败阵亡,小京失药冲进泪竹林來,见了灵棚,以为老人家已然亡故不再计较,退去便好,若是他沒的人性,硬个要开棺戮尸,那就要靠陈大弟把金刀抡起,來个最后一击噻,”说着将“十里光阴”拔起一挥,作出刺杀之式,忽意识到这剑是常思豪的,便尴尬一笑,给他擦干净插回鞘里,

  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前情,原來唐门久不涉足江湖,更沒参加过试剑大会,因此不认得萧今拾月,虽听陈胜一描述过样貌,可是刚才天色既黑,常思豪武功又高强,连闯过数十道机关突发而至,而且是拿着剑,谁又能想到是别人,因此产生了误会,

  常思豪听完这番解说才搞清楚來龙去脉,心想:“敢情他们给萧今拾月设的套,都让我给钻了,这霉倒的可是不轻,”又想起小林宗擎等人还在外面,忙对三人说了,唐墨恩立刻派人出去接应,同时重新布置机关,陈胜一问起入川缘由,常思豪便把游胜闲、燕凌云如何重出江湖、聚豪阁如何劫走吟儿、自己如何奉旨南下、又如何半路遇上小山宗书和陆荒桥,受托來蜀中请唐太姥姥的经过讲述一遍,唐家二兄弟听完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大好看,唐墨显道:“你莫误会,我们兄弟沒的啥子可说,只是老太太这关,定是过不得去噻,”唐墨恩也道:“游老剑客的事,我们也清楚得很,老太太沒心情就是沒心情,当年沒有,如今更是个沒有噻,这些年來对他只字不提,信也不通,又哪会出头去劝嘛,”

  常思豪本知此事不易,听这话等于又挨了这一瓢冷水,心头凉了多半,这时小林宗擎等人都到了,一瞧他腿伤臂肿、十指乌黑的模样,都吓得不轻,听说解了毒之后便无大碍,箭头伤口几日之间也都能好,这才稍稍放下心來,唐墨恩给武志铭也服了解药,安排下酒菜给众人压惊,

  常思豪身上有伤,又沒心情,应付几筷便下桌休息,陈胜一扶他來到后面一间竹影掩池、假山堆峙的跨院,进了房间,劝慰道:“你不必担心,唐太姥姥性子虽然古怪,却最疼那宝贝重孙子唐根,明天我到城里,单独找唐根说说,如果他能张嘴,这事便有希望,”

  常思豪无言点头,坐在榻上瞧着他的脸,欲言又止,陈胜一瞧了出來,拉过被子替他掩了掩,在榻边侧身坐下,问道:“兄弟,你有话要对我说,”常思豪犹豫片刻,缓缓道:“大哥,我们此來,在剑门道上遇着一个人,”陈胜一道:“谁,”常思豪道:“燕临渊,”

  陈胜一闻言眼神微空,喃喃道:“他果然來了,”

  “果然,”常思豪感觉奇怪,似乎此事竟在他料中,

  陈胜一站起來在屋里踱了几步,在窗边站定,缓缓道:“方才人多杂乱,我也沒细说,其实把四姑娘接进唐门之后,你这两个姑夫派人出去打探,已经得到了一些消息,只是不敢给她讲,常走丝路的客商传说,有个汉人总在西藏、瓦剌边境和凉州卫一带游弋生活,平时行侠仗义,击破过不少马贼,最厉害的一次,他单人独马连挑了六十多骑,武功超卓不凡,从客商描述的外貌和武功上來看,必是燕临渊无疑,可是又听说,这人娶了个藏人女子为妻,生了个哑巴女儿,燕临渊本是伤情远遁,居然能娶外族人为妻,倒让人有些意外,”

  常思豪心想:“秦梦欢在家里相思苦熬,人家却早已成了亲,连孩子都那么大了……她对陈大哥无情,燕临渊对她更无意……不知那萧今拾月成亲了沒有,”怔怔寻思了片刻,转回神來,觉得自己忽然想到萧今拾月身上,真是奇怪之尤,摇了摇头,收整心思说道:“燕临渊确实带着女儿,好像叫做‘眉儿’,看年纪大概有十七八了,也的确……是个哑巴,”

  窗外沙沙轻响,传來雨点落地的声音,渐渐密集,

  陈胜一缓缓道:“眉儿……是燕舒眉吧……那就不会错了……唉,燕临渊因为林夕夕的事伤情,又怨恨四姑娘骗他缠他,就此冷了心肠飘泊江湖,消踪匿迹,想必是苦得很,知道他有个温暖的家庭,和妻女好好地生活着,我们原不该打扰,可是,四姑娘病成那个样子,如不让他们见上一面,只怕……”他本來已经哑哑如叹,说到此处,声音更是悲楚难继,

  常思豪听出话里别音,问道:“难道燕临渊入蜀之事,与你们有关,”

  好半天,陈胜一才点了点头:“我们知道,请燕临渊來和四姑娘见面,他是必然不肯的,于是就想了个法子,派人出去,在他可能去换购生活用品的几个集市散布消息,说唐门有治哑的灵药,”

  常思豪皱眉道:“大哥,你怎能设这缺德圈套……”陈胜一扭过脸去:“主意是唐根出的,可是……我也沒反对,”他呆了一呆,又叹了口气,道:“唐门精于医药,也许真有的治,唐根的意思是,不管治不治得了,先把人诓來,引燕临渊去求四姑娘,他为了女儿的病,自然会百般讨好亲近,这样一來,四姑娘心情开朗,身子也就能好起來了,”

  雨声簌簌渐响,窗纸上竹影频摇,常思豪也越发心烦起來,心想这主意真是馊得厉害,治好了还罢,若治不好,岂不大落埋怨,何况如今人家有妻有女,双方这一见面,还好得了么,你们怎么这般糊涂,只听陈胜一道:“我知道这主意不好,可是,四姑娘的病况日渐严重,也实无别的办法,心里琢磨着,只要燕临渊肯來,到时我哪怕是磕头求恳,让他瞒住过往,好好陪四姑娘聊几句天,说几句话,也不枉……”忽然间窗外响起悉索之音,紧跟着传來物体落地的声响,他立生警觉,冲出门去,

  常思豪一撩被也扶伤下地,出來只见窗侧软软委着一人,乌鬓蓬松,腮削肉瘪,面容憔悴,鼻翼、颌弓处皱纹深刻,两只疲惫的眼睛略开一线,瞳仁里灰败如死,

  檐边雨线成帘,滴珠流玉般落入地面蚀坑,又溅在她白袜、黑裙之上,殷殷湿透,她竟茫然无觉,

  陈胜一惊声道:“梦欢,你怎么……”话到一半,已然说不下去,廊角竹影下有几名唐门的侍女远远守着,见此情景都退散避开,

  常思豪心头暗自惊讶:“这是秦梦欢吗,也就是半年多不见,她怎地老成这副样子,”只见陈胜一将她扶抱在怀中不住呼唤,过了好一会儿,秦梦欢眼中回神,这才有了意识,她无力地挣扎着:“放开,”陈胜一对她性子极为了解,知道若有违拗,一定大发脾气,赶忙松手避让,任她斜靠在地,

  秦梦欢手抚被雨水打湿的墙皮,“嗬嗬嗬嗬”发出一阵毫无感情的空笑,

  “四姑娘……”

  陈胜一五指抓凝在空,微微打颤,

  “嗬嗬嗬……哈哈哈哈,,”

  秦梦欢挥臂一翻身子,仰对雨帘,向无尽深空中穿望去,瞳眸中微亮的水色,将雨线映得好似天星过流,

  然而那眼神里,却平静得并无半点悲伤,

  “当初是我坑了你,如今又來骗你,燕郎,你怎能不恨我,你怎能不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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